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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从那代人的青春里走来
发布时间: 2014-03-28 信息来源: 点击数:

人从他的青春里走来。

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说:“一个人对过去和现在了解得越少,他对未来的判断就越不可靠”。一个人的“过去”,总会以直接或变形的形式,被带到“现在”和“未来”,像幽灵一样伴随着他的一生。

最无法走出的“过去”,莫过于一个人形成自我认同、大声对世界说话的青少年时期,即“青春期”这一段了。

当下的中国,和个体一样,也没有走出“过去”,而且,正在“过去”、“现在”和“未来”的时间序列,以及政治符号、体制选择上徘徊、迷茫、焦虑。维持“现在”的秩序显然是压倒一切的,但是,通向不同于“现在”的“未来”之门,仍然没有关闭——也无法关闭。

正如“不能用改革开放后的历史时期否定改革开放前的历史时期,反之亦然”所暗示的,一部中国政治社会进程、文化变迁的叙事,其实就是现在能够影响到中国走向的所有人的青春叙事的合力。因为处于不同的历史时期,这些青春叙事各不相同。不同年龄、阶层群体在政治、社会、文化结构上打下的烙印,也会不一样。

而中国的走向,某种程度上,就隐藏在不同年代的人的青春的冲撞、交集中。

符号

一直到1789年法国大革命前,对于西方世界来说,所谓的“青年”,不过是生理上、心智上的一个群体,最典型的,就是苏格拉底在雅典大街上对“青年”的模糊界定:年轻,有求知欲,精力充沛。

但现代性的“进步”观念,以及“革命”所召唤的反叛、理想主义、个性,终于让“青年”,还有后来的“青春”在不断变幻的历史中出场了。“青春”变成了一种可以改造政治、社会、文化结构的强大驱力。

而在中国,青年被视为可以改变历史进程的主体,则是以梁启超的《少年中国说》为开端。和西方一样,青年、青春的符号,在“五四”运动,以及中共的革命实践中,被推向一个神圣的地位。青春代表着未被污染的东西,代表着和已经衰朽的“老年中国”的决裂。它意味着天然的反叛、热血和理想主义,以及一个光明的未来。换一批“新人”,似乎就可以换一个世界。

青春期所表现出的一切,是一个已经“社会化”、且具有力量的人最本真的东西,它确实是可以改造世界的普遍热情的来源。在一个对政治、文化进行宏大叙事的时代,把青春捧上神坛是很自然的。

不过,这种关于青春的宏大叙事,没有对如下问题作出回答:当一个人的青春,处于特定的政治、社会、文化背景时,会对他的一生形成什么样的精神定向,这些精神定向又会驱使他在青春期过后,对既定的政治、社会、文化结构干些什么呢?

让我们回到一个人在青春期,当他的自我碰到政治、社会、文化环境时的境遇。

没有谁是从黑暗和虚无中冒出来。精神分析往往把一个人在成年时的心理问题,挖到他的童年,寻找到问题的最初所在。但这只是个体的心理问题的历史。

但在青春期就不同了。一个人到了这个时期,已经“长大”,开始以“社会人”的方式来对抽象的世界,以及具体的政治、社会、文化状况发言。他最大的一个驱力,就是在把自己的存在投入到世界面前时,要确立,甚至玩出独特的自我。但他也只有借助无数政治的、社会的、文化的、消费的符号来武装自己才可能做到。

不同时代的政治、社会、文化结构对人的心理结构的影响,就是通过这样的一种社会心理机制。这些符号变成了他心理上的事件,而且深入骨髓。而已经过了青春期的人,因为其自我早已定型,对于这些符号,在心理上实际上是隔膜的——这些事件,更多地只发生在他们的利益和情绪层面,一掠而过。

既定的政治、社会、文化背景形塑了一个人的青春,而反过来,他的青春也会对面前,以及未来的政治、社会和文化结构产生冲击。当他带着需要得到凸显、肯定的自我出现在政治、社会和文化结构面前时,多少会感受到压抑,对“主流”的东西不会像中年人、老年人那样有太多的认同。

于是,出现了这种看似矛盾的情况:其青春期经历过某种政治、社会、文化背景的人,会本能地怀念、固守它,因为现在不同于过去的一切,等于颠覆了他的历史;但他其实也不能忍受过去的一切伴随一生。

如果对这种矛盾澄清一下,就是:一个人,一群人,会固着在他青春期时的人际环境、精神导向、价值观念上,但对于对他来说属于压抑之物的制度性的、结构性的东西,则不会留恋,除非是因为利益的强大理由。

看到这一点,实在是太重要了。

隐喻

放眼开去,今天的中国正在进行各种具有忧伤性、迷茫性、控诉性的青春叙事,而且都有政治和文化隐喻。

作为弥漫的社会心态,它们几乎囊括了各个阶层和年龄群体。这些青春叙事,以回忆录,以电影,以书籍,以电视剧,以媒体话题,以政治行为艺术的方式出现,在沉闷的“中国现实”中,在表达和想表达着什么。

在心理上,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变老的时候,涌起的一个反应,就是对年轻感到眷恋,企图抓住他已经不可能再抓住的东西。

而从文化现象上来说,一个社会如果世俗、功利、浮躁到了连小孩子都已经“成人化”、处于青春时期的人已经“中年化”的地步,那么,这显然是病态的,利用对青春的回忆、诉说来补偿、安慰自己,并且控诉什么,使自己能够和现实拉开距离,获得审美的庇护和道义优势,就是一种必然。

但事情的真相,当然远不只这么简单。

注意到下面这两个背景,可能是有用的:

多年来,“改革”一直在描画一幅指向未来的美好蓝图,但到今天,当碰到实质问题时,它越来越停顿,异化,甚至在某些方面倒退。人们所抱有强烈预期的改革内容,不仅一拖再拖,官方甚至明确拒斥。

这带来了某种程度的幻灭。和“革命”不同,改革是现实主义的,它重构的,是一个世俗的、以利益为纽带并且嘲笑理想主义的社会。但它无疑是以某种政治的、社会的、经济的理想为驱力,而且,人们在忍受改革的成本时,也希望能够实现这些理想。当这些理想遥遥无期,“改革”被“还原”为权力和权利的博弈,而且权力具有压倒性的“单边优势”时,人们对“未来”的信心,也渐渐熄灭。

更重要的是,近年来,很多问题在不断地产生,或得到加剧,诸如阶层固化、集体世袭、贫富悬殊、道德沦丧,构成了中国人在其中生活的政治、社会、经济、道德背景。似乎从制度保障,到收入前景,到社会环境,到生活中的吃喝,人们都没有安全感。这种近乎“全方位”的安全感的失去,使人只有一个念头:赶快在心理上逃离!

但能逃到哪儿去呢?在“过去”、“现在”、“未来”的时间序列中,如果“现在”不能忍受,而“未来”则显得黯淡,那么,“过去”,尤其是曾有过的青春期,就是心理上的收容所。有过青春的人,把曾经的青春,变成了一个投射焦虑、迷茫、愤懑、压抑心理的对象,而正在经历青春的人,则通过各种消费主义的、审美的符号和社会残酷的一面拉开距离。因为有了青春这个符号,在心理上,人们似乎可以把自己和“现在”隔离开,逃避对“未来”的想象。

这暗示了社会的现状:一片沉闷,但地底下涌动着企图突破既定利益格局、社会结构的各种力量,并不时冒出地表。在这样的现状中,未来会怎样呢?

有必要看到,公共空间中的青春叙事,已经是一种从改造世界的理想主义的撤退。它退回到了人们的日常境遇,退回到了消费主义的话语,预设人们不再是影响政治社会进程的特征鲜明的主体。显然,这样的青春叙事,其背后的激情,难以被整合成强大的力量,不可能对应一种结构的突变。

但终会改变。因为制度性的、结构性的东西,既不藏在曾有过青春的人的心里,也没有进入正在经历青春的人内心。

轨迹

观察一下不同年龄群体的青春,或可以一窥中国一路走来,并走向未来的模糊轨迹。

很多人早就注意到,当下中国政坛的高官,很多都有过“知青”经历。同样,很多学界、商界精英也是如此。

在中国的政治、经济和文化领域最有权力,也最能影响中国现状及未来走向的人,其青春有着“上山下乡”的深刻烙印,显得意味深长。

这是充满了政治符号的理想主义下的青春。无论叛逆程度如何,这一群体,和法国五月风暴的那一代,以及中国的“五四”那一代,都有着区别,后者以青春面对、冲击着主流的体制,但前者的身后,就是体制。这也影响到,当他们拥有“改变”的权力时,思考框架和行为方式都仍然离不开体制的背景。

而从城市到贫穷的农村,会带来一种对比性的心理冲击。视野的突然打开,发现城乡生活的巨大差异,会让一个人更抱持理性应有的怀疑。另外,其中的艰苦,也让这个群体更实用主义。

当他们的青春期结束,中国,也开始了改革开放的历程。其青春期所形成的精神定向,融汇到后来的历史进程中,直到现在,遭遇到后几代人的青春。

和这个群体不同,今天中国社会的中坚群体,他们的青春期处在了改革开放后,但尚存理想主义的年代。体制早已松动,不是他们心理上的母体。他们的青春,烙印着文化的、政治理想的宏大叙事,在心理上超越于世俗生活,感受到的,更多地不是生活的压力,而是体制的压抑。

这使他们的批判精神显得格外显眼,即使最后回归“主流”,成为既定利益秩序的维护者,补偿自己青春期缺失的冲动也没那么强烈。

而且,这个群体某种程度上,在市场化的冲击中,并没有失去最后的庇护。无论是在城市的单位生活,还是在农村的社区生活,“共同体”还没有完全解体,他们仍有和一个似乎不变的世界结合在一起的感觉,虽然这已是最后的体验,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。

青春期的这种特质,决定了这个群体心理上不适应于在一个具有压抑性的政治、社会、经济和文化结构中生活。要“存活”下来必须压抑当初的自我。他们青春所释放出的力量,参与了中国的改革和经济发展进程,得到,或者失去,直到看到失望的一切。但对于体制来说,他们更多地不是保守的力量而是变革的力量。

和以上青春期处于改革开放前,以及改革开放后大致到摇滚乐在市场中落败,同时开始教育产业化、住房商品化时的两个群体不同,青春期处于以后的时期,以及现在的群体,他们已经没有了体制、传统共同体的庇护,除非出生于权贵阶层有体制、权力罩着。

而这个时候,政治的、文化的理想主义早荡然无存,这个群体在心理上,无法超越既定的世俗生活,感受到的,首先是生活的压力,而不是体制的压抑。只有当不公平的竞争、分利集团所强加的各种成本,可以追溯到体制身上时,体制才凸显到前台,成为一个公共污水沟。

他们的青春期,被嵌入了这样的社会情境:社会快速变化,物质丰富,心理竞争加剧,浮躁功利,贫富悬殊,阶层固化,道德沦丧,社会风险日益加深。这使得他们头脑早熟,但心理结构的成熟相对缓慢,功利而精明,能够适应快速变化的环境,具有开创性,但缺乏力量感。

这一个群体,会比前两个群体要么在利益上更能把体制当作母体,或者更加不会。他们的物质条件可以让他们像当年的西方反叛青年,但理想主义的缺失,又使他们不像。就是说,他们已经逐渐淡出和正在经历的青春,使得他们更附着于市场和消费主义之上,在改变政治、社会进程的理想中,或者是零散的,或者在青春过后,采取的,将是更务实,也即更不具有理想主义的态度。

从这几个群体的青春轨迹可以看到,他们对于体制—权力在心理上的认同,是逐渐淡化的;其政治理想,也从意识形态,到理想主义,再到实际的利益考虑。这和中国几十年的政治社会变迁轨迹大致重合。

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。它折射出的是:在推动中国向前走时,因为更多地是利益的博弈,而驱少超越利益的理想的强大动力,掌握权力、资本的人占据了博弈中的优势,政治、社会结构的改变是缓慢的。中国的政治、社会走向,既不可能是回到过去,也不可能突然换上另一个版本,而是在沉闷中,根据现在的版本,一点一点地调整、改变、前行。(石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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